博客十年小记

2019-03-17 17:49 阅读(?)评论(0)

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日十七时十三分,诺基亚手机摄于天坛公园

 

我思故我在,我诗故我在。我以诗为思,诗思两无奈。

我思诚无知,不识利与害;我诗陋有志,真善美和爱。

龙蛇狗马趣,雪月风花债。把酒览古今,凭窗探世界。

倘我不为诗,冥顽等石态。坐任风霜磨,黯黯作尘埃。

今我但为诗,思潮起澎湃。如浪激石罅,铿铿发人籁。

我声或幽微,我心自明率。我声写我心,天地存慷慨。

有说博客这种网络形式,在中国二〇〇六年就出现了,但我性情保守,并未即刻赶这时髦。二〇〇九年初,与我有点工作联系的一份专业刊物让我给他们写杂谈,有心为这些文字在刊于纸上之外还多一个去处,这才想到上网开博。困于一窍不通,求助正上中学的女儿,女儿嘴上应了,却迟迟没有行动。我有些心急,自个儿胡乱鼓捣一番,居然在网易上注册成功,女儿的帮助也随之到来。但女儿说,博客而言,新浪似较网易影响更大,建议选择新浪,我自然从谏如流。查看历史记载,新浪博客官方对我表示欢迎,是在当年三月十六日的十七时四十八分,我发出作为开博宣言的《我诗故我在》,亦即上面这首五言诗,是在第二天的八时二十五分,因此三月十七日应为我的博客起始日,到今天,二〇一九年三月十七日,刚好十年。

网上开博,首要课题是选头像和取网名。关于头像,我因生肖属蛇,有心以蛇面代替老脸。女儿找来两幅图片,一幅为真蛇,过于狰狞吓人一些,另一幅为漫画,倒有三分萌态,故而选了后者。网名固然阿猫阿狗都无不可,但我不敢太玩世不恭,感觉法国哲人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既合我的哲理思想,也能表达我的开博志趣,却又以“诗”代替了“思”,以为更多一点意味。很长时间都很满意,虽然后来发现有重名,想想可证吾道不孤,也颇觉欣然。

写这首五言诗,自然是为阐释我着意赋予《我诗故我在》的理念。文字虽然浅白,却至今以为充分表达了我于此道的全部认知,每一个字都可不改;而这十年来我网上发表的全部文字,借用老话“敝帚自珍”一说,我之所以自珍,在于自视对于这个理念做到毫无保留的践行。当然,至于“我声写我心”,我声有时也难尽我心,但确信在键盘上敲出的每一个字,都出自我的独立思考,我愿为此独立承担全部责任。

开博头一两年,写得最多的是议论文字,客观上有写杂谈的任务,应约虽只一年,思维惯性却持续较长时间。在自身,也想借此整理自己的思想,缕清一些认识。大多是针对性的有感而发,不敢指望针砭了多少时弊,但可自慰也算表明了一种态度。

网名中特意选用的“诗”,本意只是取其广义,没想特意作诗,但我自早年读书时,真是喜欢过诗的,也可以说至今喜欢着。想到大观园中的晴雯姑娘临终面对宝二爷:既已担了虚名,早就该打正经主意的沉痛表白,也就胡乱写了一些诗,少量旧体诗,大多数是新诗,下面分别说说。

古人的诗我是爱读的,以为真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因古诗传承而存在的所谓旧体诗,也自信凑合能做。时下网上写旧体诗的人不少,有人甚至以此主打,但我观摩这些创作,结合自己的实践,深感正如鲁迅所说,好诗已被古人做完。今人做旧体诗,不像不能算数,真做像了,即便到了混同于古人的地步,又有多大意思?虽然形式为旧体,内容还是应该出新,旧瓶也要能装新酒,才有存在的价值。但既然内容已是新酒,何苦还恋旧瓶,另造一只新瓶不是更利于卖酒吗!纠结于这些考量,因此开博十年,所写旧体诗不多,也就聊备一格而已。

未多写旧体诗,自然是为留出心思写新体诗。其实我在八十年代初是写过新诗的,投稿碰了几次壁后,感觉不是这块料,就渐渐放弃了,以后近三十年都未关注过新诗。开博后,想到大学念的中文,要是不能写出一点更富于文艺性的东西,岂不愧对自己的专业。几种常见文体中,写小说太更难,写散文也太累,还是诗歌容易上手一些。记得当时还见有人说新诗已经式微,从前的诗人多不再写诗,还在写的也多恶搞云云,故而开始写诗时,虽没着意恶搞,最初的几首诗,《禽流感》、《三聚氰胺》和《沙尘暴》等,都故意冲看着不够诗意的题材落笔,多少有点不当正经的意思。

起初虽然写新诗,却从不读新诗,至少从不主动去读,回看当时的作品,虽然思想境界较年轻时有所拓展,技巧能力还完全停留于过去的水平,写出的诗大多整齐押韵,或许近于诗人何其芳设想的新格律体。

硬着头皮写了一两年后,似已到二〇一二年初,才逐渐有了新的认识,一是体会到无论思想境界达到何种高度,码字已多么熟练,如果欲写诗,还得另备一副诗的笔墨,真如宋人严羽所说:诗有别才,非关书也。二是发现当今诗坛虽然不及八十年代红火,也不是被人说的那么糟糕,网上网下都有努力写作的诗人,也常见令人眼前一亮的好诗。三是深感真想写得尽可能好点,胡乱恶搞肯定不行,指望抖个机灵别处心裁也不行,非得抱持严肃而又严谨的态度,认真探求其中规律不可。也是从那时起,我逐渐跳出早年自铸的窠臼,开始尝试写无韵诗,写句式长短不齐的诗。

也早就认识到,要想改进自己的诗,捷径之一便是学习别人的诗,却直到二〇一四年底,才开始比较认真地读诗。重点也不是本国人的诗,而是外国人的诗,又以诺贝尔奖获得者为重中之重,有点尊崇严羽,取法其上的意思。这里捎带说,所读过的诺奖诗人中,最喜欢波兰女诗人辛波斯卡,都乐意做她的私淑弟子。而关于读外国人的诗,还反省从前的一个误解。我因外语不好,不能读原诗,记得哪位前辈诗人说过,诗歌最难翻译,一经翻译,便似好酒淡化成了白水。因此我从前几乎不读外国诗,也是这几年中,不自觉地读了一些译诗后,才逐渐发现,要说译诗必较原诗减色,或许多在遣词造句差异等细枝末节上罢,在选题、用材、创意、以及驰骋想象力等主干方面,还是可能显其本真样貌的。而同一首诗,出自不同译者的手笔,也呈不同的风格,有高下之分,始信翻译也是创作,译者也须是诗人,优秀诗人的优秀译作,也真能令不懂外语的读者讨到真经。

经过这些年来的广泛读诗和持续写诗,不好意思横向与别人比,纵向与自己的过去比,还是觉得进步不小。至少,早年看一些优秀诗人,真觉天才难以企及,现在回看他们的佳作,以及当今优秀诗人的佳作,便不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因此有时不免悔愧,当年浅尝辄止,才情不够都在其次,最主要还是没有专注做事的恒心。要是一直持续写诗,我的诗歌以及精神境界,或也可能别是一种面貌。

新浪微博是从二〇一〇年兴起的,我作为博客用户,不用注册便获得一个同名微博。微博的好处之一,便是所有发往博客的文字都在这里自动出现。另外,在微博上发言虽然起初限于一百四十字,感觉用来谈论一些时事倒也方便,故而渐生将议论主要安放在此的念头,博客上的杂论也就越写越少。此外,虽于开博不久就设立了《闲情偶寄》栏目供写散文,设立了《读书一得》栏目供写书评,却都写得不多,大约从二〇一一年起,新诗便逐渐成了我的博客主打。

除了自己的原创诗文外,还在开博不久的二〇〇九年五月,特意设立了《女儿的作文》栏目,将女儿从小学到高中的一些作文陆续发布出来,倒也一时壮大了博文数量,但这项工作到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就全部结束。女儿二〇一〇年八月起出国读书,不知在国外还写不写作文,但猜她即便写了也不愿还拿给我看,让我晒在博客里了。

我很早就立志研究苏轼,却到二〇一五年一月,才设立了《学习苏东坡》栏目,以备放进相关文字,虽然至今写得不多,但是有心将这事持续做下去。

我也自少就爱习字,但许多年来,虽然时有涂鸦,却也总没当成正经事,二〇一六年四月,才下决心设立了《书法》栏目,虽然自知字丑,却决计不怕丢丑,持续展示出来,也是如同鸭子上架,自我倒逼扑腾的意思。也没指望能到何种高度,但拿三年前的字与现在的字比较,进步还是明显的

自从开博以来,很长时间不会上传图片,十分羡慕那些图文并茂的博客,直到二〇一三年八月,才终于学会这一招,不仅此后博文都一律配图,先前的博文也陆续补配不少。而且自会使用智能手机,其照相的便捷,也对写诗提供了不少帮助。有时思维枯竭,感觉无诗可写,便去翻检存于电脑的图片,还真能激发灵感,至少有十多首诗都是这样写出的。

上网开博的人都爱说以文会友,但据我观察,此道中人大多性情孤傲而行为拘谨,其实很难在网上交到朋友。我自开博起,所持的态度便是有访必回,欢迎朋友,却坚决不肯主动出访以结识朋友,开博已大半年,访客依然寥寥,直到知道了博客圈子,陆续加入了不少,通过相互关注,才逐渐有了一些朋友,但说不上真正的交流,不少人的留言和评论都是事先制作一段套话,到处复制粘贴而已。

到了二〇一一年初,突然想起早先在网易注册的同名博客,因想见识网易朋友是何种交流风格,便开始启用,同时索性还去搜狐注册了一个博客,网名本也想用《我诗故我在》的,因被告知已被他人注册,才改用了《思君不见下渝州》。网易和搜狐的网友交流也多以加入圈子的形式进行,网易朋友回帖倒是最快,却几乎也全是复制粘贴。搜狐朋友的文字水平稍逊,交流却最真诚,也最热络,评论大多是针对性的即时发言,也是在这里,才算是真正交到几个文字朋友。还因与搜狐朋友交流,应邀加入一个QQ群,却直到二〇一四年底,才发现自动获得一个QQ空间,功能也如博客,不忍令其荒废,也使用起来。到了微信公号兴起,这回不甘落后,于二〇一六年底也注册了一个。新浪、网易、搜狐三家博客,QQ空间和微信公号,再加上新浪微博,便是我十年混迹网上的主要阵地。

网易博客和搜狐博客开通之后,本想将新浪上的文字尽快悉数搬过去的,一时精力不够耽误下来,却也渐觉,倒也不必强求各家整齐划一。如今我的发文操作模式为,所有书法作品和具有紧迫时效的诗文,新浪、网易、搜狐和QQ四家都是第一时间上传,其他诗文新作只发新浪,然后将已在新浪的旧作按时间顺序陆续发往其他三家。比如,我于今年三月五日在新浪博客发了一篇新作,而这天发往其他三家的旧作是在二〇一七年八月上传到新浪的,也就是说,我的新浪博客首页与另三家首页,有将近一年半的时差。因为这个时差,也为我对有关文字再作打磨提供了时间。当然,也有只见于新浪不发其他三家的东西,比如女儿的作文。总之新浪是总店,其余三家为分店,要了解我的博客全貌,还是须看新浪。公号则除不发女儿的作文外,也不发书法作品,所发诗文也不按时间顺序,而是根据其体裁、内容和我所认知的重要程度,慎重审定后择时发出,有点最后汇集精品的意思。

也是为了写字,早就有心取个斋号,搜肠刮肚遍了,想到《红楼梦》里甄士隐阐释《好了歌》的名句:“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感觉“甚荒唐”三字,只须将“唐”换为“堂”,即是好名,因此确定下来,成为我的书法落款。然后又想《我诗故我在虽然不错,几年下来已不新鲜,也似过于文艺一点,于是二〇一六年初,索性将网名改成了《甚荒堂》,头像也由漫画蛇换成摄于天坛公园的一处杨树林子。这一回倒很痛快,从三家博客到QQ空间,以及微信公号,全都畅行无阻,想是无人如我自命荒唐,让出荒堂供我独美了。

总括我博客十年的全部文字,查看此刻新浪博客《甚荒堂》首页的栏目统计可知:

一、新诗(仿古系列诗也为新诗)共三百二十九首;

二、杂说、散文、论文以及他文字共四十五篇;

三、女儿的作文共八十一篇;

四、旧体诗共十二篇;

五、书法作品共八十八篇。

但这里还要说,除了以上可以通过博客栏目查找的篇章之外,还有因被强制设为私密博文,让人没法看见的诗文共五十九篇,这五十九篇中,诗歌二十一篇,文章三十八篇,大都是我最为重视的作品。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其中还有四篇是女儿的作文!也听说网管审查并非人工,而是使用软件,通过设置了敏感词来做筛查,但其敏感神经竟到被孩子作文触发的程度,这款软件连同它的主人,或都够格分享我的网名的原始意义了。

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新浪博客的私密黑屋待遇,也见于其余诸家,只是说法不同而已。在搜狐叫隐藏,在网易和QQ空间叫屏蔽。有意思的是几家执行标准却不一致,比如一首诗,在A被私密了,在B 却过关,反之,也有的被B隐藏了,却在A获见天日。倒是公号比较宽容,颇有四家都予屏蔽的文字,至今还让活着。

同样是在新浪,博客官方较之微博官方又算仁慈。博客上的博文被私密,只是不让外人见,自己还是可以查看的,微博上的删帖则干净彻底到尸骨无存。有时一段文字发上去,刚有点阅读量,就突然看不见了。尤其令人胆寒的是,从二〇一八年七月二十八日起,我的与博客《甚荒堂》同名的微博,虽然页面还在,却再不能做任何操作,也无人通知我是何种惩罚,更不知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只好于二〇一八年九月二十五日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取名为《葛天黎民》。我本来就是守法良民,这回越发成为规矩顺民了,深怕一不留神再遭封杀。这一折腾的意外收获是又自动获得一个同名博客。现在两个博客上的发文完全相同,因《甚荒堂》微博已不能用,使用《葛天黎民》博客发文的主要意义在于其能自动传上微博。

如果说,私密、隐藏和屏蔽是当下官方管理博文的措施,拆散博客圈子,弱化博友之间的交流,使其在网上的存在碎片化,则极可能是官方管理博友的手段。新浪博客的圈子是在二〇一四年八月正式关闭的,搜狐博客中的圈子则在二〇一五年无疾而终,网易博客的圈子坚持到二〇一八年十一月,最后却迎来网易博客的整体关闭,有关服务功能虽然转移到乐乎,博友圈子却随之烟消云散。我的博友本来不多,由于圈子不存,大多数朋友已不再联系。曾见有人说,博客时代已经结束,现在是微博时代。我是微博尚未火起,几个博客连同QQ空间却先已冷落。至于公号,眼见不少人都火得一塌糊涂,我的则用户和阅读量都少到门可罗雀,更是大有“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的意味。

虽然独处荒堂,四望荒凉,原也没有指望轰轰烈烈,终归寂寞竟也不觉为失。而消磨十年得到这几百首诗,几十篇文和几十幅字,还是以为要算收获。至少,向世界宣示了我的思想、见识、人格连同肉身的自觉存在。前一个十年如水流去,还有没有下一个十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毕竟人寿有限,天命无常。但我肯定还要努力如此存在下去,除了独守荒堂之外无事可做,还因从独守中得到乐趣,故而指望此乐延绵,继续有趣,不仅乐意继续作诗,撰文和写字,尤其乐见还有多少诗文将被打入黑屋,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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