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荒堂

路西三十层高楼的玻璃幕墙波光

如梦似幻，夏日灿烂俨然永远

一片黄叶，却悠悠飘出高楼阴影

坠向路东低矮平房的飒飒秋天

红袖箍老太们在胡同口两两闲坐

半导体匣子，新凤霞正在幽幽唱歌

我不疑小脚侦缉队仍能擒获反叛

却更信她们最善于捉拿的还是寂寞

铁围栏中，标牌二级古树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满地光影

隔街隆隆，车过喧如远梦

两声呱呱脆响，鸦叫就在耳根

老式朱红大门，刚刷上鲜亮油漆

老款木格窗，五星旗斜插迎风飘举

灰黑老墙新粉后，也颇与时俱进

唯有房顶白草摇摇，不改老派秋思

人力三轮和马自达在公厕外门外错车

让我多用三十秒钟，领略此间风味熏染

车走后的地上，还亮出一块黝黑井盖

上面两行字：卫生工程局，一九五三年

两扇木质门联，颜色已经发黑

上联：敦诗悦礼，下联：含谟吐忠

无疑经过太多暗无天日的潜伏

才终熬出头，述说昔日的门第光荣

老头儿朝下马石摔打一块水泥板

我已看出是为了取出一段钢筋

却没好意思问换钱是为打半盏酱油

还是为傍晚两杯二锅头的销魂

门洞里码放的两排蜂窝煤

偶有游客多事，为之好奇驻足

墙上的标语给出温馨解答

保持室内通风，谨防煤气中毒

东邻刚打完墙，瓦砾如遭战乱

西舍正在架梁，见说构建未来

前头有人吆喝：正宗四合院

欢迎参观，每位人民币十块

写于二〇一〇年十月十一日

二〇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修改